作者｜王丹陽
數字貨幣合約交易，相比必須“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現貨交易，可以放大本金，放大風險和利潤，因此總是與一夜暴富的神話聯系在一起。
敢于做合約交易，需要藝高人膽大。但總有一些投資者，因為缺乏專業風險對沖意識，弄得血本無歸。這背后有什么驚人秘訣嗎？
合約、杠桿、做多、做空……復雜的金融市場交易，原本為對沖風險而生，但往往成為富貴險中求的賭徒工具。聰明的機構投資者謹慎選擇，讓風險最小化時利益最大化；而不明就里的散戶則依賴羊群效應，依靠二手內幕消息，專家點評以及信仰放手一搏。
讓我們撥開合約交易的云霧，揭示合約交易的真相。
01
2018年8月22日9:00—10:00期間，世界知名數字貨幣交易平臺BitMEX關閉平臺，進行系統維護。就在系統剛剛關閉時，行情瞬間啟動，短短10分鐘不到，比特幣價格從6454點到6888點，將近434點，漲幅超過6.7%。
6.7%的漲幅，或許比起3月注冊于馬耳他的知名交易平臺OKEX上，比特幣一小時內暴跌2500美元，或者5月另一知名交易平臺火幣上多種數字貨幣幣價被“腰斬”，看上去并不引人注目。然而隨后BitMEX恢復交易之后，大量空頭被爆倉，據估算，總損失大約在4.15億美元左右。
BitMEX成立于2014年11月，總部設在塞舌爾，是一家美國交易平臺。同其他交易平臺最大的區別在于，BitMEX提供1-100倍杠桿任憑投資者選擇。
杠桿這個名詞源自傳統期貨交易，在數字貨幣合約交易里同樣常見。石榴財經記者采訪了一位參與數字貨幣投資多年的古典投資人，他舉例講解了合約交易：“合約交易，就是咱們兩個人，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比特幣。而是我只有一個比特幣，但是跟你訂立一個三個比特幣的合約，你給我三個比特幣的錢，過段時間我給你三個比特幣。這就是期貨合約，是指提前到現在的未來一段時期的交易。”
“杠桿就是放大的倍數，本來只有一個比特幣，但是我用三個做交易，這就是三倍杠桿。”
由于使用了杠桿，在盈利被放大的情況下，風險同樣被放大。如果使用3倍杠桿，那么幣價跌去1/3即會爆倉；而BitMEX100倍杠桿意味著投資者對趨勢的判斷必須是正確的，否則即使是1%的偏差，都會造成爆倉的后果。
爆倉的出現，是由于市場的波動在杠桿的作用下，虧損超出了用戶的保證金，導致強行平倉的過程。如果保證金賬戶中資金的絕大部分都被交易保證金占用，而且交易方向又與市場走勢相反時，就很容易導致爆倉。
目前世界知名的數字貨幣交易平臺中，有幣安、火幣和OKEx三家交易所，它們的特點是創始之時在中國大陸，但目前平臺注冊地在海外，其中火幣提供3-5倍杠桿的合約交易，而OKEx最高提供過20倍杠桿的合約交易。
“高杠桿伴隨著高風險，但是同樣也會贏來高回報，在BitMEX上爆倉可以說是家常便飯，因為它有多國語言聊天功能，所以有人爆倉了都會隔三差五全頻道慶祝一下，歡樂得很。”
02
數字貨幣的合約交易，是零和游戲，有人爆倉，就一定有人大賺，反之亦然。
合約交易如何放大盈利，一位古典投資人以比特幣為例說：“我預測未來比特幣價格會跌，所以先把三個比特幣原價賣給你，等價格真跌了，相當于我賺了三個比特幣的差價。如果只是現貨交易，我就只能賺一個比特幣的差價了。比如這個差價是一千美元，我用三倍杠桿就能掙三千美元，二十倍杠桿就能掙兩萬美元，一百倍杠桿那就是十萬美元。所以有經驗的投資者，在判斷好情勢之后，都會選擇高杠桿。”
記者好奇100倍的杠桿真的有人敢玩嗎，答案同一般人所想的不同，專業投資者并不畏懼，甚至會傾向于在確定形勢后使用高杠桿。該古典投資人回答：“其實BitMEX比較靈活，開倉后還可以改杠桿倍數，我們開倉的時候只用3倍5倍，如果獲得盈利之后保證沒有風險了，可以改成100倍，減少保證金的占用，這是一個手段。”
石榴財經走訪了多家數字貨幣量化交易機構，發現首要的一點，就是確保時刻有人注意著行情的變化，這是做量化交易的基礎條件。某交易機構COO說：“因為這個幣的交易是全球的，所以我們的交易員都得三班倒，24小時盯著大盤，有時候大家都睡在公司。”
如何獲得收益最大化？一位年輕的投資顧問在接受石榴財經采訪時說，市場的認知起到重要的作用。在行情好的時候需要激進一點的投資策略，可以選擇新幣種，使用更高的杠桿；在行情低迷的時候需要穩健的投資策略，盡量以比特幣為主，少加杠桿，以確保風險可控。
“最穩妥的方式還是對沖，”他介紹，“像OKEx就可以同時開做多和做空兩個合約，好好利用這一點，就當是花錢買保險了，兩邊都持有的話是很難出現爆倉的，當然成本比較高。”
另一家量化團隊的交易模型也是利用多空對沖的方式進行無風險套利，借助杠桿提高資金的效率。在目前的情況下，該量化團隊也表示，“順勢而為，保本為上”。
這位投資顧問還表示，“比特幣是一個很特殊的幣，如果你把它當做貨幣性資產長期持有的話，它能漲很多。2013年的時候一個幣才多少錢？現在即使是熊市，也比當時翻了五六倍了吧？拿錢買入比特幣，別動它，可能回報會比短線交易要大得多。不過這個很難一夜暴富。”
還有一種形式是搬磚，“不同交易所之間，即使是同樣的幣也會有差別。你在價格低的地方買，在價格高的地方賣，賺中間的差價。”
比如幣安3月7日被黑客攻入時，其實黑客就做了一次山寨幣“VIA”的搬磚。通過在幣安控制其他賬戶拋售比特幣買入VIA拉高VIA的價格，再去其他平臺拋售自己先前儲備的VIA，據稱獲利上億。
7月幣安再次被黑客襲擊，所用的手法完全相同，只不過這次的幣換成了SYS。
“我們都會用很大的精力去預測市場，作出分析。這才是賺錢的法寶。分析方法是各個機構的商業機密，也是我們的競爭力所在，是不能透露給媒體和記者的。”當石榴財經記者想要拍攝交易記錄時，一位負責人禮貌地阻止了記者。
03
數字貨幣交易平臺是數字貨幣的期貨合約交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對于交易平臺，一部分人認為它們是中心化的，平臺可以看到所用用戶的交易情況，并且掌握所有用戶的賬戶資料，這與區塊鏈去中心化的思想背道而馳；但另一部分人認為，平臺的存在不可或缺，因為只有平臺才可以提供多種合約化服務，沒有平臺，數字貨幣的交易將變得混亂不堪。
不論如何評價，爆倉的風險和暴富的可能，都在平臺上存在。做合約交易而爆倉不僅僅局限于OKEx，幣安，火幣三家國內大型交易平臺。合約爆倉是一個世界數字貨幣交易平臺都常見的現象。有聰明的投資者賺大錢，就會有缺乏風險對沖機制的投資者爆倉。
以美國第一家持有正規牌照的比特幣交易所GDAX為例，這是Coinbase旗下的全球數字資產交易所，具有著嚴格的監管和可信的背景。然而，在2017年5月11日，該平臺上以太坊的價格突然出現閃電式下滑，低至0.10美元。這一異動觸發了約800個止跌損失，憤怒的交易員們當時打算對其提起集體訴訟。
對于此事，GDAX發布的官方聲明稱，“像這樣的高杠桿交易中，保證金總是存在固有風險。我們正在繼續進行徹底的調查，并向客戶隨時更新結果。”
而2018年9月上線的GAEA數字貨幣交易平臺亦步亦趨學習BitMEX，設置了最高20倍的杠桿。雖然GAEA以大量篇幅講解平臺如何避免不合理爆倉的情況出現，但是在GAEA的服務規則里，仍然說明“對于市場波動帶來的損失，交易所概不負責”。
石榴財經采訪的機構投資人表示，不管在數字貨幣交易中，還是在傳統金融市場中，只要使用杠桿，爆倉的風險就會存在。杠桿越高，風險越大，這是投資的常識。
比起爆倉，交易所的安全性也很值得考量。
數字貨幣交易平臺Bittrex也曾遇到問題，2017年10月28日數千個賬戶被神秘關閉，同日有用戶曝光自己賬戶中的三個比特幣全部消失。
2017年7月5日黑客入侵Bithumb，竊取3.18萬用戶數十億韓元的資產；韓國金融科技公司Dunamu與美國交易所Bittrex合作推出的數字貨幣交易所Upbit據韓國經濟新聞媒體Etoday報道涉嫌轉移顧客賬號資金到公司賬號。
也是在7月，幣安交易所今年第二次被黑客入侵，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此外，Bitfinex提供最高3.3倍的杠桿，充值和提現速度不穩定，有時長達兩周都未到賬，有時只需兩天即可到賬；2016年，有12萬比特幣被盜，當時比特幣價格跌了20%。根據巴比特上的個人投資者反應，網頁的客服沒人理會。
對于在平臺遭遇爆倉的問題，石榴財經通過郵件向BitMEX發送采訪問題：
1. 貴交易所曾經出現過投資者遭遇爆倉后前來維權的情況嗎？如果有，是如何解決的？
2. 貴交易所對個人投資者和機構投資者的規定有所分別嗎？
3. 貴交易所如何看待關于交易所操縱交易，在其中獲利的說法？4. 貴交易所對投資者有何建議？
而BitMEX簡單回復道：“本交易所完全合法，不存在未警示的風險。我們對所有投資者都一視同仁，相信他們對自己的水平非常了解。投資者在本平臺進行投資，即視為認可了本平臺服務協議。如果您認為平臺有違法行為，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
BitMEX的回應，代表了一系列數字貨幣交易平臺的態度：投資者要學會對自己負責，自負盈虧；如果認為平臺有暗箱操作，那么就訴諸法律解決。
04
目前，各國對于數字貨幣合約交易有著不同的規定，因此也會面臨法律上的合規性問題。
在菲律賓、韓國、塞舌爾、馬耳他、新加坡等國家，以比特幣為代表的數字貨幣交易已經合法化，因此我們可以發現，有許多數字貨幣交易平臺的注冊地都在這些小國，比如幣安落腳地是馬耳他、火幣交易所于韓國落戶、OKEx與OKcoin完成分割后，注冊地顯示也是馬耳他。
塞舌爾是交易所們看好的國家，BitMEX、KEX同樣在此注冊；而韓國也是對交易所友好的國家，除了火幣韓國外，Bithumb、Upbit等知名交易平臺也在此站穩腳跟；中國香港實行與大陸不同的經濟政策，對數字貨幣交易監管較為寬松，Bitfinex選擇了香港注冊。
美國對數字貨幣抱有審慎的態度，監管當局對于數字貨幣的性質也做出了認定。因此，美國的數字貨幣交易平臺也不算少，有GDAX，Bittrex等等。而中國大陸實行“一刀切”禁令，中國央行于2017年9月4日下達的禁令中，明確規定中國大陸禁止一切ICO交易，同時數字貨幣交易平臺均響應國家政策，停止了人民幣對數字貨幣的買賣。
對于被爆倉者“數字貨幣是非法期貨”的說法，中國銀行法學會研究會專家肖颯表示，這一說法在中國是無法成立的，因為中國《公司法》《證券法》中，均不認可交易的“代幣”是“證券”。
目前，中國大陸的法律遵循著屬地原則與屬人原則的綜合原則。這一原則在對中國公民、組織和對外國人、組織以及無國籍人的適用上，各有確定的內容。
第一，中國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在中國領域內一律適用中國法；在國外仍受中國法的保護并履行中國法定義務，同時也遵守所在國的法。當兩國法對同一問題規定不一致時，既要維護中國主權，又要尊重他國主權，按國際條約或慣例處理。
第二，中國法對外國人的適用問題包括兩種情況：一是在中國領域內的外國人，除享有外交特權和豁免權或法有另外規定者外，適用中國法。二是外國人在中國領域外對中國或中國公民、法人犯罪，按中國刑法規定的最低刑為3年以上有期徒刑的，可適用中國刑法規定，但按犯罪地的法不受處罰的除外。
通俗來說，就是中國人發生在國外的交易是否違法，要綜合考慮中國法律和外國法律，不能簡單處理。
《期貨交易管理條例》第81條中明確規定中對期貨交易有嚴格規定：
（一）商品期貨合約，是指以農產品、工業品、能源和其他商品及其相關指數產品為標的物的期貨合約。
（二）金融期貨合約，是指以有價證券、利率、匯率等金融產品及其相關指數產品為的期貨合約。根據該規定，數字資產合約交易不屬于期貨交易的商品或者金融產品的其他交易活動，所以不適用該條例。
一位北京大學畢業的金融從業者則毫不留情地吐槽道：“這個邏輯就很有問題，你既然認為它是非法期貨，那你當初就該離它越遠越好，為什么要買它呢？”
數字貨幣交易市場的成熟需要期貨合約，需要杠桿，也更需要監管的不斷深入。目前數字貨幣交易的最大障礙，并不是監管太嚴，反而是監管缺乏。只有引入監管，才能確保數字貨幣交易秩序的穩定。
對于散戶，石榴財經建議，在缺乏專業知識和強大的心理素質時，不可貿然添加杠桿進行炒作，更不可不顧一切投入數字貨幣，尋找區塊鏈的價值所在，才是人間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