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油價跌至負值就違背了經濟學邏輯嗎?就沒有導致油價負值的“零號病毒攜帶者”的蛛絲馬跡嗎?難道石油市場就沒有吹哨人嗎?文 | 馮躍威
隨著新冠病毒在全球的蔓延,中國、美國和歐洲各國都曾尋找過最先預警的“吹哨人”,但不幸的是吹哨人的哨音不是太小就是被封了口,致使病毒在全球地不斷擴大。
然而,禍不單行,石油市場也出現了災難性的暴跌。NYMEX WTI原油期價歷史性地首次出現了負值,其5月合約跌破0美元/桶,結算價收報負37.63美元/桶,價格下跌了55.9美元/桶,跌幅達305.97%。
為此,有文章稱,油價每桶“0美元不是地板,地板之下還有地下室,地下室再往下,還有18層地獄,最后連地獄都一一擊穿!”致使無數多頭持倉和抄底做多投資者的財富灰飛煙滅,致使無數人又徘徊在樓頂邊緣!
難道油價跌至負值就違背了經濟學邏輯嗎?就沒有導致油價負值的“零號病毒攜帶者”的蛛絲馬跡嗎?難道石油市場就沒有吹哨人嗎?
隨著新冠病毒疫情在全球蔓延,經濟幾乎停擺,導致原油、成品油,甚至整個第一、二、三產業的需求全都萎縮。特別是原油市場,受到的沖擊更大,油價呈現出了斷崖式下跌。盡管OPEC+達成了協議,決定5月以后每日減產970萬桶。但此時,全球原油產量依舊還維持在相對的高位。
隨著原油供需的嚴重失衡,囤油成了各國、各類別實體企業、甚至是個人的一種投資選項。但結果使已有的戰略儲備庫和商業儲備庫迅速填滿,使在交易所很難找到新的儲備設備交割接收的原油。
為解困局,海上油輪又成了爭相租用的對象。據國際船舶網消息,當前全球已經動用60艘超大型油輪(VLCC)進行海上儲油,創10年來新高。其中,沙特一口氣搶租了25艘VLCC,但結果是,全球運價飆漲超過600%,一度突破40萬美元/天,使租船囤油的收益風險比下降,并正在醞釀新的儲油風險。
隨著油價下跌,一些國際金融資本虎視眈眈地盯著各原油期貨市場,不斷試盤開倉做多,并隨時準備擇機大規模地抄底做多。致使臨近交割日的WTI原油期貨5月合約的成交量和持倉量都超過以往交割月合約一倍多。隱形風險也在不斷的聚集中。
4月20日是WTI原油期貨5月合約的最后交易日。當多頭在交易所無法尋找到庫容時,會不得不選擇平倉或移倉操作。這就使該合約在20日將會面臨多頭的不斷平倉,而供給過剩又會給空頭集中資金對多頭進行逼倉的操作,創造出牟利的最佳機會。因此,油價屆時呈現出非理性下跌應該是可以遇見到的。
上述信息都是桌面上的信息,但油價是否會出現負油價?從現有文獻資料看,那時應該是沒有人預見到了,或預見到了沒說,而是在謀劃在原油期貨市場上的一場新的割韭菜行動。
1929年,美國經濟大蕭條,乳制品產量嚴重過剩,大量牛奶滯銷。農場主為了保證利潤,把大量過剩的牛奶直接倒入密西西比河。當下,隨著新冠病毒擴散后,從3月下旬開始,美國、英國和加拿大的奶農又不約而同開始傾倒牛奶。據美國國家牛奶營銷合作社“美國乳農”公司統計,全美近期每天大約要將270萬至370萬加侖(約1000萬-1400萬升)的牛奶倒入下水道、池塘、農田等。在中國,《華夏時報》引用中國奶業協會公布的信息的報道報道稱,在1月底和2月,中國13個省份出現倒奶現象,預計傾倒牛奶達到30噸以上。
經濟危機到來,牛奶價值歸零,傾倒牛奶就成為一百年來都躲不開的經濟現象。如果再給傾倒牛奶的工人支付報酬的話,則牛奶的價格為負。
在石油市場,由于受到原油開采成本的約束,采油井并不像水龍頭那樣,一擰就可以暫停開采。不管需求是否增減,只要對打產的油井進行減產,就需要承擔未來復產時可能出現的因沉沙等技術問題而需要的修井作業的工作量及其費用支出,甚至還需要包括與油田配套的集輸處理設備、外輸管道等安全運行及其成本支出等問題。因此,對于油氣生產商來說,一旦生產出了即銷售不出去又無法倉儲的原油,其原油價值將立即歸零。
更為重要的是,若采用象養牛場那樣將牛奶直接傾倒的方式傾倒原油,將會造成區域性的環境災難,將面臨被依法重罰的后果。因此,他們最優的選擇只能是將這種風險用市場化的手段轉移出去,即花錢雇傭能夠并愿意承擔價值歸零原油處置風險的“傾倒者”。
花錢雇傭“傾倒者”的費用就變成了拉走原油的“風險處置費”,體現在油價上就變成了負油價。它包含有接手原油現貨后的運輸費、和未來可能找不到煉油廠或儲油設施的經營風險的損失費,甚至是隨后可能發生的環境污染的罰款等。
新冠病毒爆發后,全球經濟陸續進入大面積的負增長。在原油供給絕對大于需求,又沒有足夠的儲油設施進行收儲的情況下,如何讓實體石油生產商度過難關?即順利地將產出過剩原油的風險轉移出去。又如何讓這個“風險處置費”能夠通過市場形成競爭性的、公平、公開的定價?就成為了石油市場最具戰略前瞻和戰術意義的課題。
早在2020年4月初,芝加哥交易所集團(CME)就已經意識到了這種極端情況有發生的可能性,于是,他們系統性地對本集團的交易與清算系統進行了風險測試,并在4月15日發布了測試公告(公告號:20-160)稱,如果NYMEX能源合約出現零或者負價格,CME的所有交易和清算系統將繼續正常運行,所有常規交易和頭寸處理都可以在清算中執行。
至此,CME從市場運營安全、公平與效率的角度測試并修補了其交易和結算系統中可能的缺陷與風險。后來的實踐證明,它戰術性地化解了交易系統可能發生的崩潰,戰略性地鞏固了WTI原油期價在全球定價體系中的地位和潛規則的延伸,即衍生出了負油價這個符合經濟學邏輯的“風險處置費”及其合法性,并在WTI原油期貨5月合約交割日即將到來前公布于世。

造成負油價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正如美國總統特沒普所說的“負油價反映了金融方面的問題。”即國際游資在其中發揮的非常重要的作用。
如果長期研究盤口就會發現,截至北京2020年4月20日,WTI原油期貨5月合約未平倉頭寸超10.9萬手,遠高于五年均值水平的6萬手。其中的交割風險已經陡增,但很多人們還都渾然不知。
其原因正是游資看到WTI原油交付中心庫欣地區原油儲備空間告罄,以及全球各類型的倉儲能力歸零,倉儲費和租船費大幅攀升,原油生產在繼續而消費市場在逐凍的情況下,出現的收割韭菜的機會。他們集中發力做空WTI原油期貨5月合約,期間最大跌幅至-40美元/桶,而結算價竟然收報在每桶負的37.63美元,跌幅305.97%。
一方面,在油價越接近0時,越可以輕松地收割不斷想抄底做多的投資人;另一方面,盡力做空5月合約期價,還可以連帶拉低其他月份合約的原油期價,讓全球產油國的原油生產商為全球做油價補貼;再一方面,可以直接無風險地收割提供原油現貨倉單的生產商。通常在交割期,只有約2萬手合約會進行實物交割,由于這些倉單持有者多是美國本土的原油生產商,所以本次只有1.3萬手合約參與了實物交割,說明美國金融資本對美國本土原油生產商還是手下留了情。
另一個割韭菜的機會是,隨需求的大幅萎縮,造成了北美原油現貨市場的恐慌。至北京時間20日20:00左右,德克薩斯州原油現貨價先于期貨價格11美元/桶跌到了2美元/桶。更早時,懷俄明州原油生產商甚至甘愿賠錢賣出,隨即出現了每桶負0.16美元的油價!鄰國加拿大的現貨供應商也出現了極端情況,愿意給買方每買一桶原油支付0.01美元的清倉價。這種在現貨市場出現罕見的負油價與脫離期貨為現貨定價的情況,又進一步增加了游資做空WTI原油期貨5月合約的底氣。進而更加劇了現貨市場的恐慌,迫使更多現貨供應商不斷壓價銷售,甚至加入到“付錢白送”的負油價行列中。
由于WTI原油期貨價太國際化了,為了避險或牟利,全球圍繞著它進行研發并設計出了許多金融產品,但由于對原油期貨盤口的價格、成交量、持倉量等數據異常變動的反應木訥,以及對現貨市場價格異常波動信息來源缺乏全面、系統性和可靠的渠道,致使全球許多與其掛鉤的金融產品都處在風險的敞口中。
如中國銀行的“原油寶”產品,就是因WTI原油期貨5月合約結算價跌到-37.63美元/桶,中國銀行從4月22日起暫停客戶原油寶新開倉交易,并不得不依據-37.63美元/桶的價格對持倉客戶進行結算或移倉。為此,有計算稱,“原油寶”多頭客戶虧損金額折合人民幣為316.66億元(此數據需以中行披露的該產品信息為準)。
正因游資(國際金融資本)組團在其中的狙擊和收割,才使投機和移倉中的風險暴增,并使實體石油生產商被收割,抄底的投機者也反反復復地被狙擊打臉,甚至是投資相關掛鉤產品的投資者也因產品風控缺陷和投資者自身風控缺失被當成韭菜收割了。
就因-37.63美元/桶的WTI原油期貨5月合約的結算價,使全球不知有多少企業和投資者因其虧損累累,甚至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可面對價格危機,至今市場還都沒看明白,不知其中的“陷阱”。都掉進去了,還津津樂道地滿世界找負油價的原因來安慰市場和自己。
回顧本次負油價事件,CME交易所集團4月15日就已經完成了交易系統負價格的測試工作,并通過公告的形式告知了全世界。該公告對未來可能出現的負油價問題,美國人的確給出了預警,到20日的交割日還有5天的時間供研究與應對。
但是,我們的分析家們、市場參與者們和相關產品設計者都給這一信息屏蔽了,究其原因是我們很少有人看美國交易所的公告,即使看了,當時也沒人能有效地參悟出其中的戰略深意。因此,見到了負油價就會異常的驚訝,甚至是不知所措。
在油價劇烈波動時,特別是臨近交割日的那幾天,很少有人去對實盤的異常波動做深入探究,特別是該時期的成交量、持倉量發生暴增后的市場含義,和與CME測試公告預警信息相結合后的市場特征和戰略意義。即使是在交割日當天察覺到了異常,也有時間研究與應對。
在現貨市場壓低價格賠錢賣,甚至付錢白送,以割肉式的清盤銷售時,似乎沒人發現到了原油期貨為現貨定價的市場基本邏輯亂了,同時,因此延伸到整個市場的價格體系已經或必須要下移的內在邏輯已經形成,此時,當時做空應是市場主流和風控的管理重點。出現這類市場邏輯混亂的時間也有幾天,也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容我們糾錯。
但可惜的是,上述三個事件發出的預警信號我們一個都沒有“接受到”,最起碼也是沒有反應木訥了。因此,也就不怪我們沒有石油市場風險的吹哨人了。